颜料花园

 
“The Peasants are Revolting! ”这一系列的作品伴随着艺术家西格丽德·霍姆伍德(Sigrid Holmwood)对颜料花园的研究,她通过制作颜料的过程,将和颜料相关植物的历史性视为材料性的一部分。

 

颜料花园坐落在西班牙阿尔梅里亚的一个废旧的老农庄里,这个日久失修的农庄由一对来自英国的艺术家夫妇Simon和Donna整修后,创立了“Joya: arte + ecologia”这个由艺术家引导的田野工作者研究中心。

 

当西格丽德第一次进入到这个环境,体会到殖民史在当代景观中的存在。她注意到其中一些区域被刺梨仙人掌占据,这种植物起源于中美洲,在殖民时期这些染料被西班牙从墨西哥进口。由此出发,艺术家开始探索一条关于欧洲,尤其是西班牙王朝时期植物染料的新线索。

 

 

从植物到颜料

 
“The Peasants are Revolting! ”这一系列的作品中所使用的颜料由植物和昆虫的混合物组成,当中的植物原产自欧洲和中美洲;画面背景布使用了丝网印花和染色技术,在表面涂绘植物颜料,这些植物颜料的制作方法源自欧洲和中美洲。

 

西格丽德利用菘蓝制作的玛雅蓝颜料,也许是最能体现出杂糅性的颜料。这个引人注目的颜料由原产于中美洲的热带靛蓝植物(纳瓦语称作xuiquílitl,阿兹特克族的一种语言)制成,采用了印第安人独有的工艺,拥有出色的稳定性。玛雅人在公元700年左右发明了玛雅蓝颜料,并最终在中美洲广泛应用。制作玛雅蓝的方法,线索可从《新西班牙事物通史》中的图像找到,保留这些材料的最完整手稿——“佛罗伦萨手抄本”,由Fray Sahagún和一群匿名的土著(画家/文士)在1575-77年左右合作完成,是世界上第一部民族志作品,由十二卷图解说明构成,内容包含纳瓦族的日常生活、宗教和政治风俗,以及墨西哥动植物和矿物的自然历史,用西班牙语和纳瓦族语写就。此书第十一章,致力于描绘从植物中获得的用于绘画和染色的精细颜料,其中就包括用于制作玛雅蓝的热带靛蓝(xuiquílitl)的图解说明。

  

 《佛罗伦萨手抄本》(1577年)书影,图片来自网络

 
制作玛雅蓝,西格丽德·霍姆伍德
由菘蓝制成的玛雅蓝、墨水和石膏,绘于用苏木和染料木染制的丝网印花布,裱于木板,105×126.5cm ,2017年 

 

但在十七世纪殖民主义兴起时,此种颜料的制作方法失传。直到二十世纪晚期,颜料背后的技术通过考古学和化学分析又被重新发现。如今,艺术家通过重新调整的配方,使用欧洲的靛蓝(indigo)、菘蓝(woad),重新编织起在殖民主义和西方现代性下,中美洲土著和欧洲农民相互缠绕的叙事篇章。

 

 

农民与农民画

 

欧洲农民革命失败后,农民形象一度成为表现和衬托资产阶级的存在,以受欲望的驱动、贪吃、不理性等特征来构建其形象。西格丽德对勃鲁盖尔的作品《安乐乡》(1567年)的理解似乎与别人不太一样,安乐乡(Land of Cockaigne)意为农民对丰饶土地的美好向往,“Cockaigne”源自法语“cocagne”,即菘蓝球(woad balls),一种产生靛蓝色植物染料的材料,曾经是最早出现在欧洲商品交易市场的作物之一。西格丽德还注视到画面背景中常被人忽视的一棵刺梨仙人掌植物,该植物受到胭脂虫(cochineal)的感染后可形成深红色的染料。这可能表明随着胭脂红和靛蓝的交易,新世界已成为殖民者眼中丰饶的新土地。西格丽德着力于讨论欧洲早期现代发展史,发现在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,农民被边缘化,无论在概念上还是物质上,受到压迫的这一发展轨迹。艺术家将对植物和染料的探索,纳入到对这一发展轨迹的思考中,通过在欧洲中心艺术史的研究现状下“另辟蹊径”,找到这一独特的研究策略。

 
 


 安乐乡,老彼得·勃鲁盖尔(Pieter Bruegel de Oude)
板上油画,52×78cm,1567年
图片来自网络

 


安乐乡,西格丽德·霍姆伍德
由菘蓝制成的玛雅蓝、胭脂虫、茜草和石膏,绘于用染料木和苏木染制的丝网印花布,裱于木板,120×170cm,2017年

 

西格丽德认为这种农民画以非殖民化的姿态,创造了植物、农民和阿兹特人之间的对话,在认知论和本体论上,揭示出构建知识和人类架构的殖民权利矩阵。她说:“借助绘画与农民形象之间的关系,通过处理其物质性和流通,我的实践在拓展‘绘画’。”

 

 

文字部分:翻译、编辑自2017年艺术家同名展览图录和其个人网站等。

图文提供:朴门间,©作者,朴门间,2019